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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睛更困惑了,她对镜子挑挑眉,噘噘嘴,发出一声微喟: “我竟然不了解自己,多可怕!” 走出浴室,她沿着宽阔的走廊向自己的卧室走去。经过魏如峰门前的时候,她看到门缝里还透着灯光,她略微迟疑了一下,就推开门走了进去。 魏如峰穿着睡衣,半躺半坐地倚在床上,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台灯,他手中握着本英文小说,正在看得出神。听到门响,他抬起头来,望着霜霜。霜霜顺手关上门,走到床边来,坐在床沿上。魏如峰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说: “你知道几点了?” 霜霜噘噘嘴,眨眨眼睛,什么话都不说。 “你玩得还不累?为什么不去睡觉?” “刚刚好像很累,现在又一点睡意都没有了。”霜霜说,倚着床栏,没来由地叹了口气。 魏如峰深深地打量着霜霜,那两道挺秀而浓密的眉毛微锁着,长睫毛半掩了那对平时充满野性,而现在充满困惑的眼睛。有什么事使这个不知忧愁的女孩烦恼了?爱情吗?他阖上看了一半的英文小说,用手托着下巴,做出一副准备长谈的姿态来,说: “怎么了?霜霜,和谁怄气了?” 霜霜沉默地摇摇头,一绺黑发从耳边垂了下来,拂在面颊上。她用牙齿轻咬着下唇,眉头锁得更紧了。魏如峰诧异地望着她,好半天,她才甩了甩头,把那绺不听话的头发甩到脑后去,直视着魏如峰说: “表哥,你很快乐吗?” 魏如峰愣了一下,说: “怎么想起问这样一个问题?难道你不快乐?” “唔,”霜霜垂下了眼睛,“疯狂地玩的时候,可以有短时间的快乐,但是玩过了,又什么都没有了。你懂吗?表哥?就像现在,想起来,好像什么都没意思,非常地……非常地……”她凝思着,想找出个适当的字眼来描写她的心情。 “空虚?”魏如峰试着代她接下去。 “对了!”霜霜高兴地拍拍床垫说,“就是这两个字!” 魏如峰坐正了身子,审视着霜霜,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。 “你笑什么?”霜霜瞪着眼睛说,“我和你谈正经的,有什么好笑?” “我笑你觉得空虚,”魏如峰说,“大概你是生活太优越了,整天在外面疯呀闹呀玩呀,回到家里来还喊空虚,不是很有趣吗?” “我一点也不觉得有趣!”霜霜没好气地说。 “不过,”魏如峰收住了笑,深思地说,“能感到空虚,总是一件好事。” “好事?你是什么意思?” “这证明你长大了,成熟了,懂得用思想了。” 霜霜困惑地望着魏如峰。 “你看,”魏如峰解释地说,“你最喜欢跳舞,和男孩子开车兜风,到小吃店大吃大闹,把人家的酱油倒到醋瓶子里,觉得很开心。现在呢,你感到空虚了,换言之,你也就是对于那种玩法不能满足了。这,充分表示你在进步。唔,”他笑嘻嘻地看着霜霜,“看样子,大小姐快要改邪归正了,可喜可贺!” “呸!”霜霜一唬地跳起身来,站在床前面,瞪大了眼睛说,“什么改邪归正?是谁邪谁正?你也不是好东西,不要以为我不知道……” “好好好,你知道,”魏如峰打断了她,把她拉下来,让她仍然坐在床沿上。收起了嘻笑的态度,诚挚地说,“告诉我,霜霜,这次月考的成绩如何?” “哼,”霜霜凝视着自己的手指甲,心不在焉地说,“谁知道!” “准备明年不毕业了吗?”魏如峰问。 “表哥!”霜霜喊,“我不喜欢你这种冒充大人的味道!” “冒充大人?”魏如峰失笑地说,“我已经二十七岁了,还不算大人吗?什么叫冒充大人的味道?” “我是说,冒充长辈的态度!” “长辈?”魏如峰笑笑,“我没有要冒充你的长辈呀,我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和妹妹谈话,你不是我的小妹妹吗?刚到台湾的时候,你才三四岁,话都说不清,把‘哥哥’念成‘多多’,成天跟在我后面喊‘多多’,要我背你到街上去买棒棒糖。哼,现在呀,你长大了,‘多多’只配给你送汽车进车房的了。” “哎哟,”霜霜叫,“别那么酸溜溜的,好不好?” “那么,听我讲几句正经话,”魏如峰说,“霜霜,这种昏天黑地胡闹胡玩的生活该结束了吧?你是真不爱念书也好,假不爱念书也好,最起码,你总应该把高中混毕业!是不是?你刚刚说不快乐,我建议你收收心,安安静静在家里过几天日子,好好地用用思想,或者会帮你找到宁静和快乐。你现在仿佛一只找不着家的小兔子,迷失在这繁华时代的浓雾里,整天尴尴惶惶,东奔西窜,自己也不知道目的何在,这样,怎么会快乐呢。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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